我从这部90年代神剧,找到了2019的正确打开方式
据考据,“丧文化”才不是什么后现代发明,从上世纪思想解放以后,中国青年的个体焦虑就从未间断。
早在1980年5月,《中国青年》杂志发表了一封读者来信,题目是《人生的路呵,怎么越走越窄……》。
我今年二十三岁,应该说才刚刚走向生活,可人生的一切奥秘和吸引力对我已不复存在,我似乎已走到了它的尽头。
文章一经发表,就引起了千百万青年的共鸣,一代人仿佛“精神初恋”般为它哭为它笑为它争辩为它深思。
那时候的中国,宏大叙事刚刚开始退场,个人重新成为了生活的主语,青年人的焦虑马上就回到了历史前台。
如同现在种种“指南”和“图鉴”成了陈词滥调,上世纪80、90年代,市面上也曾经掀起指南类图书热潮。
有焦虑的地方就有缓解焦虑的生意。
1992年,导演赵宝刚,加上编剧王朔、马未都、冯小刚,炮制了一部叫做《编辑部的故事》的神剧,讲的是《人间指南》刊物的六位编辑帮助广大读者解答人生难题。
每集的主题都是一个能引起关注的社会事件,从家长里短的夫妻矛盾,到民科散布的末日谣言。
一经播放,这部喜剧就成了街头巷尾最先锋的谈资。而里面妙语连珠的金句,也在之后的三十年中被不断重温,实力诠释了如何用“贫嘴”来针砭时弊。
《人间指南》栏目大赏。
比如有读者来电询问,做人体模特受歧视怎么办?
女大学生因单恋已婚老师打算自杀,如何转移她的注意力?
如何向同事解释练气功的功效?
如何普及家暴错误的常识?
除了帮助别人解答难题,编辑们也有着自己的烦恼。神奇的是,这些困扰在今天听起来依然毫不过时。
既有困扰白领的日常难题:
也有对性别平等的深深忧虑:
还有先锋的人类命运问题:
90年代年轻人的烦恼何其多,今儿个,我们从中挑出了当代青年同样面临的“三座大山” —— 减肥、找对象、和挣钱,看看那时的“知识分子”有什么高招。
一
减不下去肥怎么办?
食堂的王师傅是个胖子。
因为胖,所以在工作中受到歧视,大家说他是假公济私,吃了太多公家的东西。深爱下厨的王师傅无奈申请调职,来到编辑部坐办公室。
坐办公室也不习惯,于是王师傅对编辑们讲出了自己的苦恼,让大家帮忙减肥。
为了帮助王师傅减肥,葛大爷扮演的编辑李东宝跑到街头书摊,翻了半天二战集中营的书,总结出了减肥的三大招式 ——
不吃、不喝、重体力劳动。
肉体限制的同时,还设计了精神禁锢大法:
王师傅委屈了一天后,本打算等回家再补充能量,没想到也被义正言辞地劝阻:
于是回到家,王师傅只得硬着头皮忍受更大的挑战:
这天,小李为了对王师傅实行肉体和精神的双重管制,在办公室跟王师傅聊了一夜不让回家。
夜谈中,王师傅一边回忆起儿时的美好时光,一边对此刻的生活又悔又恨。
可折腾来折腾去,王师傅没有瘦,反而又胖了半斤。
老编辑们也终于看不下去这种“减肥酷刑”了,纷纷上前劝慰。
最终,陈主编为王师傅写了证明:“兹证明该同志体胖,与饮食无关,可以继续从事炊事工作”。
于是乎,王师傅最终干回了自己喜欢的厨师工作。
所以,当2018年减肥大计再一次扑街,与其默念“世上无难事,只要肯放弃”的当代顺口溜,不如祭出王师傅的人生格言,那是来自90年代的振聋发聩的呐喊 ——
二
找不到对象怎么办?
婚恋永远是困扰青年的另一大世纪难题。
早在90年代,未婚男青年小赵就和相亲对象在编辑部里声泪俱下地慨叹:
据说小赵是张国立老师最好的一次表演。
这也是编辑小李的头等烦恼。
作为编辑部里的大龄未婚青年,葛大爷扮演的小李,虽然嘴上常常以响应国家晚婚晚育政策为荣,但实际上依然用各式“李式”情话,多年如一日地追求着时髦又文艺的女同事葛玲。
主要的“抖机灵”方式包括以下几种。
招式一:“温柔陷阱”
招式二:“化敌为友”
招式三:“引经据典”
招式四:“欲抑先扬”
招式五:“适时打击”
招式六:“认清现实”
招式七:“给出承诺”
不过用了这么多招式,也有掉链子的时候。
当有一天,喜欢的姑娘抛出了灵魂的发问 —— “你喜欢我哪点呀”,小李却拒绝回答,转而开始了对知识分子习气的吐槽:
怪不得五年后,当《编辑部》推出了贺岁篇,小李已经在命运的磨砺下丢失了全部的发丝,却依然是孑然一身。
面对熬光了头发还没完成的“脱单”目标,即将一个人吃年夜饭的小李发出了这样的感慨:
不过,那时候的情况跟现在一样,单身狗有单身狗的苦闷,可走入婚姻也不意味着烦恼的终结。
编辑部里,已婚同事和同事家属们常常介绍“过来人”的经验,可谓字字血泪,比如 ——
结婚的含义是什么?
男人跟女人有什么区别?
为什么不能跟已婚男性私奔?
于是,改革开放后的第一批恐婚青年说出了自己的心声,直到三十年后,还能在被催婚的人群中找到无数回响。
三
挣不到钱怎么办?
如今,生活中的大部分烦恼都能一言以蔽之:“穷”。
而这一切的开端,要回到90年代,那时“一切向钱看”刚刚成为青年的口头禅。
自从“知心大姐”栏目设立,编辑部就没有停止过出现跟挣钱有关的烦恼。
虽然没后来那么疯狂,但国人忙着赚钱引起的乱子已然开始冒头。
有作家贪图双份儿稿费,舔着脸一稿多投。
国产厂家初尝粗制滥造的滋味,生产出了能且仅能当柜子用的“多功能冰箱”。
骗子为了博取信任,苦口婆心地谈论高尚情操。
办杂志的遭遇了如今新媒体仍在遭遇的问题。
编辑部内部也不断经历着“为人民服务”与“拉广告赚钱”的价值博弈。
就连冯小刚饰演的收听外国电台的青年,也来编辑部散布经济谣言:
所以,早在“丧”和“佛系”的形容被发明之前,90年代的青年就已经展示了什么叫丧起来不留余地。
李东宝曾这样一口气形容自己作为“苦孩子”的艰难人生:
打在胎里,就随时有可能流产,当妈的一口烟就可能畸形。长慢了心脏缺损, 长快了就六指。
好容易扛过十个月生出来了,一不留神,还得让产钳把脑子压扁。
都躲过去了,小儿麻痹、百日咳、猩红热、大脑炎还在前面等着。哭起来呛奶,走起来摔跤;摸水水烫,碰火火燎;是个东西撞上,咱就是个半死。钙多了不长个,钙少了罗圈腿。
总算混到会吃饭能出门了,天上下雹子,地下跑汽车;大街小巷是个暗处就躲着个坏人,你说赶上谁都是个九死一生,不送命也得落个残疾。
赵永刚还说,“我就是那,苦孩子里的头儿头儿,黄连树的根儿根儿,苦瓜藤的尖儿尖儿,药罐子里的渣儿渣儿。”
在当年的主流价值中,丧,连同好吃懒做等等颓废态度,仍是“政治不正确”的堕落品质。
而《编辑部》偏偏爱表现这些。这意味着拒绝虚假的完美,接受人的缺点、脆弱,与那些泄气的时刻。
张国立饰演的小赵,作为90年代“废柴”,跟相亲对象一见面,就因为从不叠被子、从不做饭而一见如故,并美其名曰 —— “饿死事小,失节事大”。
城里来打工的小保姆米继红,则是上世纪的“追剧女孩”,最大爱好是在雇主家一个人“静静地看电视,左手拿着瓜子,右手拿着手绢,一会儿哭,一会儿笑,一会儿陷入沉思”,唯独不想干活儿。
小保姆米继红的找工作标准。
因为这些真实但在当时看来并不“伟光正”的心声,1992年《编辑部》的上映,甚至引来了文艺界的口诛笔伐。
有人激愤地批评,这种“毒草”怎么可以堂而皇之地出现在人民的大荧幕上。
直到《编辑部》获得李瑞环的肯定,这场禁播风波才终于烟消云散。
于是今天,当青年们依旧体会着生活不易,正大光明地喊出“偌大一个世界容不下我一个废物”,这些90年代的丧气时刻,也神奇地超越了时空,与“葛优瘫”一起成了观众回味的对象。
而哈哈一笑之后,人们又将回到当下,拥抱这荒诞的生活,耳边回响着来自上世纪的共同呼唤:
“我就是一傻波依(boy),您甭为我费心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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参考资料 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
[1] 潘晓讨论:对人生意义的思索和寻求,《报章里的改革史》,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出版
[2] 《编辑部的故事》禁映风波:有人认为是“毒草,观察者网
图片 《编辑部的故事》 | 编辑 JR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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